三拾之阴:昏昼合棋(旧版)

落日的余烬试图吞噬一切。
纵使是流火,也不足以支撑起与其抗衡的星辰。
黑昼,白夜,在这一刻毁尽了边界。枯黄落幕,如影流明。
一切都停留在合棋之刻。
非黑即白,落子无悔。一指点落,攻守移形。
他们并未达到和解。他们有各自的信徒,也有各自的傲慢。
最后一子。
当最后一片拼图落下,那便是注定死亡的终局。
一切都凝滞在合棋之刻。
天空向其倾倒,只瞥见隔世之影。
昏光锁夜,空昼余弦。残潮升涌,晦朔分明。
不过,他不会轻易否决那抬手棋局的轻蔑。
在这之前,是他敬畏的神明。
神明的使徒将他遗弃,他的同伴未作出选择。
留给他的唯有契约,自我逃避的契约。
轻薄的冒失者,妄图涌起辉日的浮沫,去掩盖神意。
于是他说,神明啊,我与你缔结契约。
以你为物,以我为名,以飘渺置换虚无,以空洞置换信念。我将用生命来维护我的誓言,你不复与我相见。
赤色的绳索穿透他的身体,径直伸向神明的脚铐。
沾染俗人之血的魂魄,自是无法守护最后的誓言。
在最后一刻,他们似乎达成和解。
往生复始,向四方施展最后的绝境。
北方为阴,基灵自存。
南方为阳,契约师临。
左方为虚,神使守候。
右方为实,破律者存。
在规划一世之后,神明失去了祂的声音,只得以无声之语,指导着新的世界。
不过,依旧有逃亡的叛徒,妄图找到最后的拼图,去镇压最后的烈焰。
……
锁于迷城。
在无尽的混沌和揣测中,“信徒”们建立起新的秩序。他们说,世界的言辞,是万事万物的奥秘。人们必须遵循神的旨意,但需抗拒神的本性。在信徒所制定的规则之下,弱肉强食,自然的力量得到遵循。万物以其根本,洞悉和维持着世间的逻辑。
然而,面对死亡和厮杀带来的压迫,无数的懦弱者们串通在一起,试图抵抗自然的旨意。他们说,残酷、野蛮、无情。世间本不如意,没有生命需要被献祭。我们畏惧我们的先祖,自当远离那维系他们的逆鳞。
他们聚合在一起,推翻了信徒的谎言。他们认定,一切的力量来源于自己,而非神灵赋予的福气。即便天权高于人意,决断生命价值的规则,也不应浮现。
窥视神灵。
在信徒的规则被推翻时,左方的神使自封领航者,竭力去寻找合人的秩序。
神使们发现,效率至上、各司其职,方得让世界运行。但早已残败在懦弱体内的祸根,又怎么能让人们心甘情愿地受到指示?或许只有那些非人的力量,方得让他们臣服于同类。神使寻觅着只片言语,以黑耀中的黎明去摧残人性的暗夜。或言,轻浮片刻的引领,方让愚者们孜孜不倦。
薄暮并不会持续太久,随着手段日益不够精明,人们越发现,物质、精神、信念,早已触及他们的底线。神使企图用不燃的信仰,来封闭我们的一切。
直面天灾。
无数的破律者们在此刻觉醒,他们要建立一个属于他们的世界。极大丰饶、人治天下,以存护之名,否决自然对弱者的抹灭,以人权之名,否决效率对供者的压挤。他们打压着神意,欲要以自身的力量去践踏自然,企图以自身的无知去挑战天命。
弱小无知的生灵,最终只得在一片荒废的庙宇中,建立起虚假、造作、滑稽的体系。人们说,神使我们无能,终得让其后悔;神使我们不幸,终得让其无言。于是,荒谬而破败的高塔,依托着无数带面具而生的动物,以人性之名,高高垒起。他们谴责强者的自私,嘲讽弱者的无力,他们以几笔定书,否决一个个生命的搏击。
没有人意识到不对,没有破律者希望被针对。他们构建起牢靠的壁墙,阻碍着新生者的觉醒。
信奉苦难。
高楼大厦,毫无价值;几笔彩画,方为主体。后继的生灵,重复着前者的前路,一笔一刻,刮擦人生的直线。
崇高、协调、全能,超越生命,为他舍己。上层降临的约束,勒索着次次逃离。庸碌失常,处处洋溢。
三拾之忆,何寻何临?生者若死,死者不生。以虚夸之名,久存于世,目视悬空,烛火摇坠。
远方的回忆,烧尽一切。在临终之刻,在崩塌之刻,他们的领航者们,也即数若细沙的基灵,各执一词,以和谐公平的方式,抽签决定天灾是否来临。
或许,一切都未到此刻。破律者们的谎言,未将他们点醒。雨檐之下的炉火,在遏压自己,不可燃尽。
绝境在收拢,扑灭烈焰。三相在牵制,制约偏见。
创造奇观。
生灵对抽象事物的刻画近乎一致。凝聚在文化中的价值,高于生命所体验的一切。
他们追寻星空,他们向往最本质的秘密。他们用外界的手段刻录自己的组成,他们统一所有的认知,如倒悬之树一般,倾于源点。
差异被抚平,所有的矛盾都经过了辩论,生灵不再为差异而感到兴趣或自卑,而将根源当成散漫的随意。
三拾之忆,何寻何灵?循理、共生、和谐。
尽数虚妄之词,引诱外来者步步逼近。
四方聚集,归于一体。杂念飘散,流光逆行。
终末,停留在合棋之刻。
一黑一白,一子一悔。一指一落,攻守分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