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云之梦
终末初始,隐现歌弦
思维失去了物质的约束。
再也没有能力,限制它回归海洋。
曾经的默契不复存在。现在的它们,受到各方的邀请而失形,融入最原始的符号之中:知识,故事,或是一段约定。
机体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存在。物质结构总会瓦解,一切只是构建的投影。
所幸,我们在混沌之余,尚能回忆一生所为:
直到清晰的力量大于混沌,一切才被盖过,一切才变得无边无际。
不过,作为世界既有信息的组合,以分散的形式融入世界,也是另一种生命。
我们鼓舞着后继者,即便只使用那被我们沾染的概念:即便现在它依然纯粹到毫无生命的痕迹。
我们启发着后继者,纵使这些灵感早已融入我们的想法:失去恰当的时机,再宏大的发现,也不过是自我的独白。
我们寻觅着自己的影子,却发现自己的情感早已被理性的符号规范到毫无柔和的气息:文字,文字。
表达我们的文字,构建我们的文字。我们因文字而拥有自己的思维,也因文字而有机会回归本始。
可文字之间的联系,又靠谁来支撑?
便让那机体陷入稳定的安眠,在用情绪唤醒它之前,让它沉睡,沉睡到我们有足够的时间,用文字规划出我们最后的决定。
稚真与沉默的体面
我回到了宫廷般的大厅之中。
在这个世界里,我拥有魔法。能将周围照亮,也能随处飞行。
除我之外的人们,也即我所见到的同伴们,并不具备类似的能力。
他们时而是可靠的同伴,时而是将我逼到绝境的恶魔。
即便梦境总会将恐惧以无形的力量传播,但我相信,如今的我,有能力面对过去的自己。
这是我曾经的梦,也是我年少的梦。那时候的我,总是喜欢以“拯救”为话题,来掩盖现实生活的失落。
“荧光闪烁”。
大厅被火光点燃,浮现出它原本的金色。
耀日般的领导者站于大厅中央,向我们发出邀请:获得魔法,参与计划。
我对此感到不屑。我深知我是梦境曾经的支配者,即便没有外界的赋予,我也能修改规则。
以躲藏,以抹除;以逃匿,以攻破。
但我无可避免地加入了他们,允许他们剽窃我的力量。
幻境在张扬,各类环境融合在一起:山峰间流过海洋,天空间浮过红月,一切都试图在支离破碎中找到既有的秩序。
我对此毫无波动。
我来此,并非面对曾经的幻想。
我必须找到能让我接受死亡的事物;或者说,我必须在一个恰当的时刻,无法承受内心的波动而走向意识的死亡。
“荧光闪烁”。
我的力量划过星空,金色的主调浮现在各色的土地上。音乐引导着我向前,周围同伴的赞美与陈述不断提醒着我要去拯救处于困厄的“同伴”。
在空中向前,在我试图再度成为梦境的主角时,手指传来的痛楚使我不得不低头观察:三只虫子。
三只虫子用它们的嘴轻咬住我的手指,拉着我飞向它们的同伴。
我艰难地忽视它们的外形。我不喜欢渺小而活泼的事物,但我能在欢呼中违背本心去帮助它们。
直到听到有人夸赞它们的金色光泽。
它们的光泽反衬着我的失色。
情绪发生波动,我的意识近乎消散。
所幸在关键时刻,我用力甩开了它们。
我不愿意无私地帮助潜在的威胁,即便它们现在还很弱小:但那时候的我出于弱小而帮助它们的动机,是一种稚真而非轻蔑。
我要保有我的体面,我想追寻更优质的生命体验。我在放弃缺点的同时也放弃了优点:这是我的错误吗?
即便沉默并不是一种合格的预算,但在这之后,便有短暂的安宁。
勇气与迟疑的守护
废墟之中,双子并齐。
被选择的“我”率先醒来,却依旧装作昏迷。
因为我预设的坏人正在逼近,为了推进梦境的正常发展,我必须配合他们。
不久,便出现了一批正装。他们毫无疑问地也选择了“我”:并向我注射了“清空自我意识”的药剂,以便获得一个趁手的利器。
熟悉的第一幕。他们为我完成了最基本的武器设置,故意驱赶走我的家人,以检验我意识是否完全瓦解。毫无疑问,他们培养了我,使我变得更加强大且冷漠。对他们而言,工具的使命便是无条件的付出,美名为“忠诚”。
熟悉的第二幕。他们派遣我去一个地方接头,实则为了让我目睹熟悉的人遇害的场景,而激发我更大的潜能。
曾经的梦境之主做出了英明的决定。我利用左手上的手表,即“时间系统”回到了任务委派之前—这是我家人给我的生日礼物,也是使我牵连过去的强大能力。随即,我目睹着被委托方名义上答应演戏,实际上却想在约定时间之前完成对人质的处决。
我自然不同意他们那么做。按照梦境的发展,我无非利用时停能力救出人质,然后再故意或无意地被自动追踪子弹打中心脏旁边两枪而落地,以激活第二个“攻击系统”来排除子弹,并获得足以抗衡敌手的力量。
与左手上的传统手表不同,右手上的是一块大学期间购买的电子手表。承载着科技与未来,拥有战胜困难的强大力量。
熟悉的第三幕。我与亲人的连接能力因注射的药剂而大幅度削弱,但亲人还是向我发动了犹豫不决的联系,向我传递了重要的方向线索。而这正与新的任务地址相反。
按照设计,我应该先前往亲人的方向,在搜寻无果后返回任务方向。
事实上,在年少多次面对这个梦境时,我是这样做。
但在终末的时候,我才认识到什么比力量与任务更有意义。
我并没有回头。
就这样,我一直向前飞去。
直到双系统传出警报,直到梦境无法估计我的行为而加载出一抹混杂的黑色。
我似乎又没能找到答案,在迟疑的,后知后觉的守护中。
不过这样也好,勇气还不足以承载起死亡的意义。
我不得不背叛曾经的自己,就如我为了体面而放弃稚真一样:
我放弃了及时规划的勇气,果断地选择了迟疑的温情。
洞察与迷失的尊重
第三个梦境。
在这个梦境中,我拥有“冥化”能力。
所谓“冥化”,即我能虚构出不同的对象,并通过对物件的控制而控制他们的具体特性。
因为这项出色的能力,我被同学们邀请参加一项重要会议。但在去会议的路上,我遇到了一位需要帮忙的占卜师。随后在我未能找到会议室方向时,占卜师帮助我找到了一个神秘的会议室。
事情如常发展,我也深知接下来才是梦境的重点。
拉开会议室的门,毫无疑问的一地狼藉,我再次打算清理地面。
在拿出三个清理玩偶后,清理玩偶误以为是要装修这个地方,但被我及时地阻止。
再一次面对这些繁琐的前奏时,我并没有感到不耐烦。我知道不耐烦也可以演变为剧烈的情绪,我不希望折损于此。
按照情节设计,我会觉得清理玩偶太小,而调大其尺寸。然后,我刻意地没有关注到场上多了一只玩偶,也刻意地为制止玩偶打架而将其尺寸缩小而“不慎”调整至0号创世神状态。
至此,我完成了前戏。
好在会议室管理员及时地将其压入虚拟空间。他们也变成了与我们相似的普通个体,但创世神个体一直寻求携带创世能力离开虚拟空间的方法。
如利用其他个体去建造登天梯。“虽然其中发生了很多曲折,但原来的三小只愿意舍弃生命去帮助他们。”
故事是这样描述的,但也是我有意为之。我控制着三小只,在创世神个体即将掉落登天梯前,以自己为代价接住了他们。
“特殊个体因感动,而自愿放松警惕,遂被选中而收服出虚拟空间。”
坦白说,我不喜欢这样的结局。
即便是对手,它的感性弱点也是我赋予的。它对梦境之主的言语攻击毫无反击能力。
即便是玩偶,也不应该被我控制着而牺牲。因为它们在虚拟空间中已具备和我们正常个体一样的认知能力。
但为了光明正大地获胜,为了所谓的“唤醒”敌手,而耗费其他个体的生命价值,并不是洞察的本意。
利用其自身的矛盾而使其不攻自破,而非在利己的立场上抨击其行为的优劣或利用其潜藏的善意,方为洞察。
当然,实际上也没那么严格。
但如果再来一次,我会尊重我的敌手。
在创世神玩偶即将坠落前,我拉住了它。
“作为我精神理念的一部分,我会给你选择的权利。”
迎接我的,是无休止的堕落,和重寻的胜利。
理性与重拾的直觉
我喜欢做梦。
每当夜晚来临时,我总会早早爬上被窝,去寻找我的梦。
我的梦偶尔会重复,也偶尔连在一起。
我更喜欢后者。为实现它,我养成了总结梦的好习惯。
每当稍微清醒时,我便会快速概况上一个梦,并对下一个梦进行引导。
这是很难实现的。一方面我必须清醒地了解到梦中有什么和需要什么,另一方面我也不能过度清醒。过度的清醒会使得我进入另一个与之无关的梦。
所以,我在不断地探索和练习后,将连梦当作了一种本能反应。
略加清醒,我便会总结一切。
包含我所见所想的一切。
但这只局限于平常的练习。
在真正遇到我喜欢,或者我想优化的梦境时,我总是被情绪所牵扯,而无法平静地做到连接。
要把控我所喜欢的事物,就必须从文字描述上,毫无情绪波动地判断是否是我喜欢的类型。
只有这样,我才能在保留愉悦感的同时,继续延续终末的神迹。
但有些喜悦,总是应该被记录的。
在延续与记录之间,很难找到平衡。一方面,我想把它写下来,因为它十足精彩;另一方面,我也无法轻易拒绝延续它的乐趣。
一场不对等的赌博,以稳固的理性对抗柔婉的感性,即便后者有较大概率失败,但它带来的是直观的诱惑。
延续精彩不如事后品味。这是我所得到的结论。我愿意在清醒的时候回忆并填充细节,也不愿意冒险地沉浸其中。
在末之终末的时候,我又应该怎么做?带走它,还是感受它?
我无法做到深入的思考。思考需要调动大量的信息,这极有可能终止我的寻梦旅途。
在无休止的下降中,除了眼睛所投下的阴影,便只有身旁的黑暗。
我要做什么?
构想,捏造,回溯,快进,翻转……
每下降一段距离,便有一段回忆涌现在视线中。
出生,学习,考试,培训,就业……
这些都不满足幻想。我必须从中找到突破的线索。
或许它能启发我如何选择,又或许它能将我带入下一个梦境。
无数的思考分崩离析,在一步步被瓦解的思绪里,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答案。
“我在适应世界。”
不过,在这个无尽的黑域里,所有后天赋予的规则,皆已失效。
思维在消逝。或者说,描述思维的能力在消逝。要打破僵局,那就需要告诉自己,或者违背理性欺骗自己说:
“或许,文字从来都不是思维的砖块,它只是一种感受自己的工具。”
而得到这个答案,只需要直觉便够了。
若无法适应外界,我便是环境本身。
自由与放手的守护
被火车的轰鸣声叫醒,我顺利地进入了下一个梦境。
我坐在火车的座位上,静待着陌生人对我知根知底。
火车缓缓发动,沿着既有的轨道前行。而在我对面的,是我曾经见过的动漫人物。
继而虚伪的道歉,因我的到来使火车发动。虽然上一次道歉的原因,是我对停止的恐惧而催促驶离。
这是一个平静而安逸的梦。跟随着它们,等候火车到达昏暗的终点。
我能从其中找到什么?安逸,知足,还是未曾留意的风景?
它们是物,外形由他人塑造,价值却由我而产生。
它们告诉我,要想见多更多的人物,需要把已有的它们撕毁。
这和遗忘很相似。在我们忘记旧的愉悦后,才能再次拥有对外界的好奇,并在意念上占有更多的感触。
火车经历着不同文明,从古至今,由西向东,经过牧场,经过海洋,经过集市,驶向死亡。
这是它们的不同发源,也是我在遇到它们时所共鸣出的背景。
感触起源于自己,我拒绝了它们的提议。
以新的念头怀揣着对旧日理想的构思,新鲜感永远不会因新的事物而转移。
我想,尊重它们的“独立”属性,是以自由的形式,维护它们的自由。
即便它们起源于专业的工作室并且由观众们共享,但只要是我思绪的一部分,我就有能力做到长期的陪伴。
火车“意外”地停止于不接纳它们的地方。
这是未曾开放的时代,也是人的自由远盖过一切事物的时代。
有乘客希望用金钱来购买它们,以作为狩猎到的私有财物,但我从未愿意将它们从我的世界里删除,来获取前行的机会。
就这样,火车上的空间越发狭窄,我也越来越难将所有的乘客控制在我的视线中。
它们存在的自由拓宽着我之自由的边界,向外不断地捅出局限,直到我再也无法看清它们整体。
突然间我想到,或许我的记忆,对它们来说本就是牢笼?随我而产生,因我之消逝而消逝,自诞生之刻,我便主导着它们的命运。
记住它们对它们是一种负担,而遗忘代表着否定,被我赋予价值的事物因我赋予的价值而能与我抗衡,而拥有着自由的意识,而我注定因内在的矛盾无法确保它们的自由。
但现在,我要干预它。我要以违背自由信念的方式,将它们的选择权还给它们自己。
我画出另一条车道,为未来做出缓冲。切开铁墙,修改命运,带着它们回归荧幕,那才是它们自由的舞台。
给它最好的回馈,就是让更多的同伴,能接纳它,守护它。
自我的命途,超越的终章
我并不总是期待发展。
未知的发展总是充斥恐惧的。若需要脱离恐惧,那便需要使梦境变得稀疏平常。
但我若不促进它的发展,梦境极有可能就此收尾。
在梦境中向内的追逐,比我清醒时候更有能力获得这一切的真相。
可那真相,不应该早被我的意识所掌握吗?
我的意识支配着梦境的我,也编织着下一帧的世界。
我为什么惧怕醒来?
因为有人告诉我,在醒来之后,便是真正的消逝。
在追寻答案、挖掘真相的途中,我不断地修改旧日的梦境。
与其说是一次次地反驳失误的曾经,不如直接指出:
我是在逃避。
惧怕自己找不到答案,惧怕最后的回答配不上自己的命途,而不断地重描认知的勾线。
一直逃到最后,无可避免的时候,自然会抉择出最优解。
不过这个最优解,也仅仅是在无可挽回时的解答。
那便撤销一步,回归梦境的原理。
梦境是意识碎片的重组,是认知水平的轮廓。在碎镜之间的跳跃中,唯有“我”是连续的,而且是有能力质疑外界,质疑自我的。
一切都在分散的逻辑中保有秩序,而意识集中的核心,却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向自身施加最稳固的牢铐。
我不断地试图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修复梦境的关键,在恢复痛觉,恢复理性时,保有最纯粹的幻境。
在终末之末的幻想里,我不断抛弃过去的词汇,来告诉自己现在的梦境是多么完善,多么足以支撑扭转。
不过我似乎忘了,在我的认知里,符合逻辑的事物并不会留下使自己彻底结束的隐患。
而终末之末的梦,建立于使自己完全结束的逻辑中。
故,终末是不满足现有逻辑的。
而这一切得以进行,都是因为有更高的不可证实,也无法证伪的事物,在得到新逻辑的证明之前,一直维护着它。
维护着最原始的意图在不同情景下的不同含义,维护过往与未来聚合而诞下的梦境,维护那文明与自然博弈的棋子,最后,在我找到真正的感触时,维护被自我超越的维护之意,而醒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