灵耀体系:土奏琴璃

去认识另一世界,与我们相似,但略有差异的生命。


当你踏上这片大地

落目昏黄,万象凝寂。
少年行走在铺满软沙的浅湖里,望着凹陷的来路,怔怔失神。
余波荡开祂的脚印,试图抹掉少年的行踪。祂拭去眼角的迷惑,抬手之间,旧忆翻涌。
至始至终,少年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。在祂刚看向这片大地时,祂的身份、祂的知识,皆伴随着祂的第一次抬眸而倾入。
这里被称为“永生者”的世界,是不存在“生死”分界的世界。
这里的生命能够存在于这片大地的任何时刻,也能够翻转“生死”间的形态:或重现于炽热的回忆,或藏匿于冰冷的回流。
而少年的亲人、伙伴们,此刻皆不知身在何处。
祂遍历过昼夜的每一条缝隙,祂演绎了未曾构想的每一个场景。可少年即便捧起那松散的泥土,也只能在恍惚中,感受到旧日的余温尚未散尽。
来时的痕迹随少年的抬手而浮现,目睹着一场潮汐褪去后的重逢:不过只有前行的自己,和停顿的自己。
少年失力地瘫坐在岸边,指尖划过沙土,刻画着祂最后的质问:为什么他们突然离开自己,为什么自己不具备从“生死之间”寻回亲友的能力?
哀恸间,一抹明光带着拖尾,撕开黄昏与大地的分界,向祂袭来:
那是自己想见的人吗,还是是和自己一样降临于此的拜访者?
少年摇晃地站起,一把扯下胸口前的挂坠,紧紧握住并祈祷着…
可当视线再度昏暗,祂又得到了什么?
满布全身的痛感,卷天铺地的扬尘,还是臂膀间急促的安抚?
时间再一次将他遗弃。
沙漏倒置,山海移形。
苍穹之海,淹没故土。
这一切,似乎从来没有过开始。


异世探雾:云桥

若你足够幸运,便能在云海的尽头遇见祂。
祂会拉着你,共同漫步在云端。
“欢迎你,我的新亲友。”
“唔,我的名字吗…叫我丰箴便好。”
我为什么在这里?
“嗯…我想,以后你会知道的。时间逆行之际,我们便在此相会。”
……
我不明白。
“在这期间,我会慢慢说明。不要担心,我一直都在。”
……
“好啦,我们到啦!”从“声音”的波动不难感受到,丰箴很兴奋。
“那么,请睁开你的双眼吧。”
我感到迷惑。
我感受不到外界,自然也感受不到我身体的存在。
“嗯…试着想象,前方有一个菱形。然后这个菱形不断的变亮,不断地扩大,直到……”
一架断桥,一片云海。
我看到了,也渐渐从模糊的感觉中提炼出我的形体。
“这是哪里?之前你为何能与我的念头对话?”我询问祂。
也是这个时候,我才发现,祂和我拥有几近一致的外表。
困惑被随即而来的发现打断:我并不是来到“土之国”的第一人。
在我面前,有着许多陌生的旅伴。
“他们也是你的伙伴吗?”我问道。
正当我等待丰箴的回答时,他们突然从断桥上跃下。
惊诧。我赶忙从断桥的侧面望去,下面是看不到底端的雾海。
“他们为什么这样做?”
我看向丰箴的位置,但他不知何时已走到了队伍的最前端。
我注视着祂,迷惑地驻在原地。
丰箴温和地望着我,解释道,“从云端跌落,之后,你便会抵达土的国度。”
一路上都太匆忙。我尚未摸清这里是何处,我不愿意带着困扰离开。
“那么,我们会再见面吗?”奇怪的是,我在一种独特力量的牵引下,不断地向前走着。
“那是自然。现在,请你跳下吧。”
缓缓坠落,周围的一切开始飘忽不定。我似乎看到了干涸的湖泊,又似乎看到了我自己那破碎的样貌。
意识模糊,我即将抵达目的地。
然而,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来此。


常世巡游:永生

很愉悦能够向你分享我们的故事。
作为一个“永生者”,我并不会受到“时间”的影响。
简而言之,我能够“重复”体验我的“过去”,有时候我正在休憩,可能下一刻我便回到昨日的溪流附近。
亲友们常说,逻辑寓于时间。
所以我的生活也不那么有逻辑,我可以使逻辑倒着走:我能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,又能再次回到原地,接收相似的经历。
显然,我不热衷于使用这种能力。毕竟这也就意味着,我之前赶路的努力全白费了。
不过,我并不能知晓我的未来。就像前面所说,我一旦回到之前那个地方,便不一定要去往“现在”所在的地方。这有点难理解,不过简单来说,知晓“未来”超脱了我的能力范围。
我有一些亲友。他们同样具备这种能力。所以,我只能确定“今天”和他相遇了,而不知道这个亲友,是否已和我在过去见过多次。
略显奇怪的是,他们从不与我争吵。每当我不想聊下去的时候,他们便会恰如其分地“消失”,过会儿又有另一个亲友陪伴我玩耍。也因此,我并不了解我认知之外的存在。
但是,我有一个亲友非常特殊,他的名字是“瑞特”。他多次要求我记住他的名字。
我不以为然。我能无限地体验过去,又何必遵守这一时的约定?
说他“特殊”,是因瑞特能“反驳”我。我常因此气愤不已,但也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,去约定的地点找他。
记得有一次,我与他同坐在桥边上,我问他,“时间”是什么?
他说,时间是一去不复返的东西。
我感到不解。明明我们都能无限地体验“过去”,那什么称之为“不复返”?
瑞特悄悄告诉我,我们的世界看起来像一个点,任何事情都貌似在循环往复地发生着。实际上,我们的世界是一条线,有些事情体验一遍便再也回不去了。
我很疑惑。我问他,在那一条线上,所有的形态都在体验当前,那么这和我们的世界有何差别?
瑞特笑着起身。他说,既然你不明白,那我们试着说一次“再见”吧。
入戏的我假装问他,是这个“我”再也见不到你了吗?
他说,是的。于是,我便有了人生中第一场告别。
在这之后,每当我提起这个名字时,任何时间点的亲友们,都只会投来回避而伤感的目光。
无论如何,我们都是“永生者”。


归世缠梦:我们

唔,这种展开还是太突然了。
愿你能够谅解。在此,我补充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吧:我,丰箴,“永生者”中的一员,能够控制时间流动的方向,能够无限次数地回到过去。
这些又是我们“永生者”共同的的特点。
我们常常将自己的“真身”藏匿于时间之中:正如前面所说,其他的“永生者”并不能够“反驳”我。所以,我遇到的他们,都是已经准备好与这个“我”见面的“永生者”。
我并不明白他们为何这样做。我们能在无限的时间里航行,自然不会缺乏供消磨的时间。
不过,瑞特的永别,却让我猛然醒悟到世界的另一层机制:那些给我们留下特殊记忆的人,在分开后便有可能消失不见。
我想,这就是亲友们不愿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原因。不过他们是否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,悄悄地和瑞特见面?
在找到答案之前,再补充介绍一下我们这个群体吧。
“我们”有两种含义,一种是不同的“永生者”,一种是一个“永生者”的不同形态。但在我看来,“我们”既然作为一种“特征”而存在,那么不管是哪种组成,都是分立而平等的。唯一的区别是,后者会共享同样的“记忆”。
正如前面所说,我们能够修改自己的过去,也能以不同的形态,和同一个形态下的“永生者”相见。
你可能会有些疑问:既然改变了“过去”,那么不会发生的“现在”,又如何导向“过去”?
瑞特曾说过,这只是多次在同一地点相遇时的“错觉”,实际上我们都只能向前走。
我不愿相信。我的亲友告诉我,这是因为我们所“订正”的,其实是自己的“记忆”(提问:这是过去的,还是现在的?):也是一个能区分不同“永生者”的要素。
简单来说,我们之所以能划分出“我”,根本上是因为我们的“自我意识”是“记忆”的反映,“我们”是一段段记忆的具象化。有细微不同但大部分重合的记忆,视为同一个“永生者”,而只拥有一小部分重合的记忆,视为不同“永生者”。
我们,便如此。
就先介绍到这里吧,我的朋友。
你来自外面的世界,需要一些时间来理解我们的世界的机制。
你非常特殊,是除我以外的,第一个造访此地的“新生命”。
若你准备好了便告诉我,我继续向你介绍新的知识。


化世踏行:旅途

不出所料地,你会感到不屑。
仅能修改“记忆”的话,你也可以。
不过我接下来要提到的才是重点:前面所介绍的“记忆”,并不能使我们冠以“永生者”的称号。
要达到永生的目的,我们必须掌握更为重要的能力,即:修改别人的记忆——实现真正的时间旅行。
亲友们多次警告过我,这是“永生者”们的禁区。因为擅自修改别人的记忆,不是一种“得体”的行为。
但如果是你的话,我可以向你介绍我们时空旅行的细节。毕竟,你并不属于我们的世界,这并不会对土之国造成任何影响。
那么,我向你简单介绍一下,如何真正地前往“未来的世界”吧。
第一种方式是“自然取代”,我们无需任何操作,便能完成:这是“时间”最基础的作用,虽然似乎太慢了些。
第二种方式是“随机辐合”,我们需要吸收足够的能量,使自己趋于不稳定的状态,而实现“时间跳跃”。这需要有亲友在目的地对我们进行一定的帮助,以稳定我们的状态。
随机辐合是“远缘”的,即跳转到的时空,是与当前时空关系不太明显的平行时空。它们可以是一棵树上不同树枝的分岔的分岔,也可以是不同树的枝条。
与其相对的,第三种方式是“保态辐合”。它是“近缘”的:它和我们当下的时空,分别为同一个时空在后端分裂的不同平行时空。
“保态辐合”同样需要亲友的帮助。但它并不保证我们的“记忆”不会被侵蚀:我们可能会被未来的时空视作“异类”,而被迫吸收更多的能量。
以上便是前往未来的三种方式了。我曾在多个夜晚的被窝里向亲友追问具体的实现方式、或是他们前往未来后的真实体会:不过,他们总是支支吾吾地说出一些前后矛盾的话,我很高兴我成为了理解“时空旅行”的第一人。
总地来说,我们既能回到过去,又能够跳跃至未来;我们既能够带着身体穿梭,又能够仅带着意识远行:这些额外的特征取决于具体的操作方法。
这么介绍略显笼统,但我并没有更好的表述方法,因为我也未曾实践过后两种。
那除了修改“记忆“外,如何回到过去?最显而易见的方式是:“死亡”。
很无趣?作为初次见面的小礼物,我偷偷地告诉你第四种前往未来的方法:
意识在脱离对机体控制后,同一时间线上的意识发生折叠,以缩短失控时间。
不清楚?那么,请你找个舒适的地方,闭上双眼:好好休息一番吧。


幻世存空:预知

对“永生者”的介绍,也差不多了。
不过,既然前面谈到了时空,那就不得不提及我们另一个引以为豪的能力——预知。
所谓“预知”,指我们能够模糊地感知到一些必然发生的东西。但因它并不清晰,我们也无法做到确切的规避。
这里再使用一下“平行时空”一词:在我们世界里,不同时间点的同一空间也是平行关系。通俗地讲,这一秒的你所在的时空,和上一秒的你存在的时空间为平行关系。
既然它们是平行关系,那我们就有能力“同时”操作两个不同时空,然后再利用一些技巧,实现对未来的预知。
举个恰当的例子:如果说时间是一条瀑布,那么我们只要在关键处放一根木板,就能够使本不该相遇的水流,无先后之分地汇聚在一起。
这块“木板”便是我们预知未来的关键。即:我们能够同时接收到这个时空,和某一个平行时空中的信息。
我猜在你们那个世界,水流汇聚之后,只会把这种信息均传递给时间点稍后的时空里:你们常常仅能“预知过去”,或者说是“记忆的调动”。
“预知过去”并不是什么实用的能力。不过是有时候的“突然一闪”——便想到了过去的某件事情的细节。
值得一提的是,我们的物质化的机体,并不会受到“木板”的影响。
这就不得不提我们世界的重要逻辑:“在拥有意识的生命开始前,我便已走完全程。”换而言之,我们的生命是从“终结”开始的。
我们在第一次造访这个世界时,并没有自我意识:所有的物质活动都是外界引导的。
在“终结”时,我们才拥有意识,称为“生”。这种意识逆流而上,以最强大的力量逆转时间之矢,直到磨损于逆流之中—当其停止时,便是我们意识的真正开始点。
之后,它便顺流而下,一步步填补我们之前的空白,也一步步接受来自外界的暗示,直到再次抵达“终结”之刻。
亲友们告诉我,意识那自由往返的特性,意味着我们从来不会因“终结”而彻底消散。
以上是我们能安稳地使用预知能力的重要基础。否则,活动逆行、状态跳跃,我们必然会迷失于时间的洪流中。
故事,便到此为止吧。相信你对我们的世界也有了一定的了解。
接下来,我会等待着你们世界的人,将你从“生死之间”——也即云桥上,领回属于你的世界。
分别前,我想用我们世界的规律祝福你:
“生”而宏大,瀑流恢弘。


另世窃语:真相

少年睁开双眼,却发现自己在一片废墟中。
“你醒啦?”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,但又伪装得有几分成熟的关切。
“不用着急地问我是谁,”陌生旅客向丰箴丢过去一个罐头,丰箴吃力地捧住,“先吃点东西,我们一会再细聊。”
手上的伤痕隐隐作痛,但已经被层层圈圈地过度包扎过。丰箴试图扯下这笨重的束缚,却发现在绷带的外面还额外有着一轮胶带。
“嗯哼…”远处的陌生旅客似乎对他的判断很满意,收回了一直瞥向丰箴那边的余光,放下金属质的控制板,大步向丰箴走来:“省些力气做额外的判断吧,我直接向你解释一下,”旅客拍了拍临时搭建的帐篷,丰箴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并不松软的折叠床上。“这颗星球在不久前遭受了一次撞击,我正想要前往附近做数据收集时,在大远处便侦测到你发出的生物信号。”
“出门太急,没有做太多的扎营准备。等你休息好后,可以向我说说这片大地的故事吗?”
丰箴点点头,在飞速扒几口罐头里的食物后,便磕磕绊绊地讲述起他的身份、以及和刚刚目送离开的造访者的对话。
“实际上,从我发现你开始,你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。”陌生旅客绕绕头,继续道,“虽然很打击你,不过在我看来,刚刚的一切都只发生在你的幻想中。”
丰箴并不在意。因为他便是记忆本身,并无所谓源于幻想还是发自真实。
“一直以来,我都以为亲友们只是暂时地死亡,不过在我送走那位造访者之后,”丰箴紧紧握住仍在手心的挂坠,“我才明白,是我作为新生命的出现,打破了这片大地的平衡。他们用于掩盖‘真相’的残像无力被维护时,才让我发觉到他们早已不存在。”
“那你想听听我所在世界的生死和时间吗?”陌生旅客沉默片刻,还是决定开口。在丰箴的默允下,他听到了瑞特曾表达过的观点,不过在他试图去解读这些原理时,神色从一开始的惊诧,渐渐转为无力的平淡。
“由生到死,时间正行,不可逆转,也不可跳跃…原来,我们所在的世界,都是一样的…”
“不一样的是,不一样的人们会对一样的世界,做出真切或善意的解读。”陌生旅客拍拍丰箴的肩膀,安抚着他,“不过即使在无比现实、残酷的世界里,当我们真正在意一些人的时候,他便会永远地活在你心里。”
“谢谢你,陌生的亲友。”丰箴感觉自己恢复地差不多了,“在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后,我更应该去寻找他们。无法利用时间的‘永生者’,总会留下存在过的痕迹。”


当你追逐那些幻影

土地上,总会流转无数温和的浪漫。
少年在心中仔细思索着陌生旅客的话语,边踏上了寻找亲友的长路。
这片大地,虽然平凡,但带给了少年无数令人遐想的微光。就像那琴声和琉璃一般,精致、充满魅力,但…
无法触及其中的光影。
他不清楚自己能从何处寻得往日的踪迹,但陌生旅客的出现,让他有了另一个大胆的猜想:他们去到了群星里。
不过天上有着那么多的星星,他应该怎样找到他们?而且他们也曾刻意地将少年遗留在此地,定会妥善处理好离开的证明。
少年回到了那块干涸的湖泊,此刻的它已成一片焦土。
他试着将耳朵贴近那地面,聆听大地的声音:扑通,扑通,是灼热的心跳,也是启航前的长笛。
少年沉醉在这谐和的声音里。不顾微风拂过他的发丝,不顾挂坠从他的手心脱离。
就这样,直到昏黄的色彩将整个天空占据,他才摇晃地从土地上站起。
这一切,无比地熟悉。或许那和陌生旅客的交流,也是自己构想的记忆?
但一封白色的信封,突兀地从少年的怀中掉落。
他将其捡起,满怀欣喜和忧虑地看向信封上的署名:“曾经的:瑞特”。
少年轻轻撕开信封,拿出里面的信件,轻声朗读着:
<“好久不见。
忘了上一次告别是什么时候,希望你未曾因我的突然离去,而对我抱有芥蒂。
我也曾犹豫过是否要和你相认,直到我见到现下的成熟的你,才放下了所有的担心。
不可否认的,我们的亲友将我和你遗弃:不过和我们曾经的认识相反的是,是他们主动将我们安置在不同的星球,然后离去。
他们因为某些原因,不得不与我们做出永远的分别。时间很短,不够我们接受变故。
于是,他们编织了“永生者”的“谎言”,来将曾经弱小、但有着强烈控制欲和占有欲的你和我保护起来——不过在临行前,他们还是不忍我们目睹“永生者”命运的真相,而将我们安置在一颗颗美丽的星球:从此,整片星河都能尽收眼底。
我幸运地得到了一位星际拜访者的帮助。当你想离开这里时,请来营地处找我。”>
少年握紧手中的信纸,心中早已有了答案。他要利用剩下的时间,去让那:
沙漏倒置,山海塑形。
沉淀之土,再现过往。
这一切,从来都不该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