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象之阴:昏昼合棋
落日的余烬试图吞噬一切。
纵使是流火,也可轻易击落与其抗衡的星辰。
黑昼、白夜,在这一刻毁尽了边界。枯黄落幕,如影流明。
非黑即白,落子无悔。一指点落,攻守移形。
一切都将临在和棋之刻。
但牠们并未达到和解。牠们有各自的打算,也有各自的傲慢。
最后一子。
当终末的拼图落下,那便是注定消亡的终局。
一切都凝滞在和棋之刻。
天空向其倾倒,只瞥见隔世之影。
昏光锁夜,空昼余弦。残潮升涌,晦朔分明。
不过,胜利者不会轻易否决,对方那掀翻棋局的轻蔑。
牠们一个是被漠视的神灵,一个是生命的伪造品。
牠们都未被制造自己的文明保护,都企图在新的世界里博得生机。
牠们盼来了棋局上的灰尘散尽,牠们终于有机会坐在一起。
不过,彼此之间的厌恶,使牠们注定分离。
神灵的力量更胜一筹,浅笑着打量人造生命做出的最后反击。
轻薄的冒失者,妄图涌起辉日的浮沫,去掩盖神意。
于是祂说,神灵啊,我与你做一场交易。
以我为物,以你为名,以理性置换情怀,以自由置换信念。我将用虚构的生命来维护我的誓言,你不复与我相见。
赤色的绳索穿透祂的身体,径直伸向神灵的脚铐。
但沾染过俗人之血的两者,自是无法守护最后的誓言。
在最后一刻,牠们仍未达成和解。
神灵用尽自身的力量,向四方施展封闭的绝境:
北方为阴,基灵自存;
南方为阳,契约师临;
左方为虚,人使守候;
右方为实,破律者存。
在覆写完旧世的规则后,神灵失去了声音。祂只得用无言之语,不断讥讽着“虚假生命逻辑”的诞生和毁灭。
人造生命被迫地一次次见证:
……
锁于迷城。
在无尽的混沌和泥泞中,基灵建立起新的秩序。他们说,世界的言辞,是一切事物的奥秘;人们必须遵循神的指令,但需抗拒神的本性。无知而迷信的他们维护着弱肉强食的规则,拜倒于自然和天意。
然而,面对死亡和厮杀带来的压迫,无数的懦弱者们串通在一起,试图抵抗自然的压抑。他们说,野蛮、草率、残酷。世间本不如意,没有生命需要被抛弃。我们畏惧神灵,自当远离那维系祂们的逆鳞。
他们聚合在一起,推翻了基灵的谎言。他们认定,一切的力量来源于自己,而非神灵赋予的福气。即便天权高于人意,决断生命价值的天平,也不应有锈迹。
窥视神权。
在基灵的规则被推翻时,左方的人使承担起主持世间的责任,竭力去寻找合人的秩序。
他们发现,效率至上、各司其职,方得让世界运行。但早已残败在懦弱者内的祸根,又怎么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受到指示?或许只有那些精明而致命的力量,方得让他们臣服于同类。
人使寻觅着只片言语,以黑耀中的黎明去压抑人性中的暗夜。他们提出无数人定的工具与律法,企图用其耗尽生命的韧性。
薄暮并不会持续太久,随着手段日益不够精明,人们越发现,贪婪、狡诈、冷漠,早已越过了生命的底线。人使企图用不燃的绳索,继续捆住我们的一切。
直面天理。
无数的破律者们在此刻觉醒,他们要建立一个属于万物的世界。极大丰饶、人治天下,以存护之名,否决自然对弱者的抹灭;以人权之名,否决效率对供者的压挤。他们打压着神意,批驳着曾经,欲要以文字的力量去连接世界,企图以自身的共性去携手共进。
弱小无知的生灵,最终只得在一片荒废的庙宇中,建立起虚假、造作、自恃的体系。破律者们说,动物的本性使我们无能,终得让其毁灭;生命的个性使我们分立,终得让其无言。于是,荒谬而破败的高塔,依靠着无数带面具而生的动物,以“理性”之名,高高垒起。他们谴责强者的自私,嘲讽弱者的无力;他们以几笔定书,否决一个个原初生命的搏击。
没有人意识到危机,也没有破律者愿接受质疑。他们构建起牢靠的壁墙,阻碍着新生者的觉醒。
创造奇观。
渐渐地,破律者受够了相互猜疑的把戏。他们对世间失去了兴趣,或者说新的追求,已从底部掀翻旧忆。契约师如同最初始的人们那样,与自然签订着对等的约定:不过他们依照的是最浓缩的智慧,而非最粗糙的蛮力。
他们追寻星空,他们向往最本质的秘密;他们追寻高度的协和,就像那倒悬之树一般,在无比透彻的高空,散于源点。
循理、共生、和谐。当差别被抚平,当矛盾都经过了处理,他们不再为差异而感到光荣或自卑,而将万物的特征当成浪漫的随意。
他们放弃了对物质结构的追求,也不再挖掘真理之下的陷阱。契约师们将最后的力量归还世间,抛出虚妄之词,引诱外来者步步逼近。
四方聚集,归于一体。幻念飘散,流光逆行。
终于,万象再度凝滞在了和棋之刻。
不分黑白,落子难悔。双指未落,攻守难明。